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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度日益走低,冬天向岁末滑去。不觉间,习惯了清冷的减法,草木减去枝叶,时光减去流年……蓦然又见到鸟巢,尽管是空的,被减去了飞鸟身影,心里却也满满的暖意。
鸟巢栖息在树上,村庄坐落在树下,看见鸟巢,时光就远了,村庄就近在眼前了。
寒风从北朝南吹,鸟巢蹲在朝南的树枝上,父母蹲在朝南的墙根上……南面向阳,也是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。冬天过于清冷,没有人簇拥着,就围着太阳,拥抱自己取暖。鸟巢坐在树上,父母蹲在树下,他们挨得很近,也很远。鸟巢和村庄的距离,就像城市和乡村,就如同父母和子女,那份共同的决绝和倔强,有时要用一辈子,也未必能跨过去。我才意识到,我默认了鸟巢孤独的同时,也默认了村庄和父母的孤独。
在城里安家后,我就很少回家了。我这样说,自己也迷糊。妻子不止一次纠正我,乡下的家是父母的家,城里的家才是我的家。我也知道,但总改不了,以致妻子总弄不清我回了哪个家。她和我约定,回父母的家叫“回去”。每次父母打电话,问我啥时候回家?我都唯唯诺诺:有空就“回去”。但我心里清楚地知道,我再也回不去了。
去年冬天,我回家迁户口。一整天,父母都神形凄惶。母亲不识字,父亲指着大姐、二姐和我名字,挨个教母亲。我们的名字后,都有三个大大的红字:已迁出。曾经热热闹闹的一家人,如今只冷冷清清地剩下他们俩,相依为命。户口本如此,生活也是如此。
父亲送我坐车,嘱咐我:没事就打个电话,有空就常回家。我不停点头。他和母亲还不明白,我已“另谋高就”自立门户,我现在“离家”,其实就是在“回家”。我让他们到城里住,他们直摇头。内心里,他们并不认可我那个被叫做商品房的家。
北风吹,白草折,岁月尽。在冬天,冷的不只是时间,还有时光。看着那些鸟巢,举步维艰,摇摇欲坠,总让人想起一个词:风烛残年。冬天的鸟巢,有些老迈,有些邋遢,像极了父母。他们缩着肩,挨草垛挤个窝,一躺就是一天,一辈子都不愿挪“窝”。(葛亚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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